Warning: is_file(): File name is longer than the maximum allowed path length on this platform (4096): <?xml version="1.0" encoding="utf-8"?> <!DOCTYPE html PUBLIC "-//W3C//DTD XHTML 1.1//EN" "http://www.w3.org/TR/xhtml11/DTD/xhtml11.dtd"> <html xmlns="http://www.w3.org/1999/xhtml" xml:lang="zh-TW"> <head> <title>七 陰謀</title> <link href="stylesheet.css" type="text/css" rel="stylesheet" /> <link rel="stylesheet" type="application/vnd.adobe-page-template+xml" href="page-template.xpgt"/> </head> <body> <div> <h3>七 陰謀</h3><br /><br />  蘇普大叫:「你為什麼殺我爹爹?我……我要替爹爹報仇。」車爾庫還未答話,突然間一陣疾風吹來,火把熄滅,室中登時黑漆一團。但聽得蘇普一聲怒喝,長刀相交,跟著車爾庫大叫一聲,身子摔倒。<br /><br />  阿曼驚呼:「不要打,不要打!」李文秀忙取出火絨火石,打著火,點燃火把。只見車爾庫倒在地上,胸口插了一柄長刀,死狀竟和蘇魯克一模一樣,蘇普空著雙手,呆立在一旁。阿曼跪在父親身旁,突然暈了過去。<br /><br />  李文秀忙加施救,過了一會,阿曼悠悠醒來。蘇普道:「阿曼,你好些了麼?」阿曼怒道:「你殺我爹爹,從此你再也別跟我說話。」說著從頭髮上拔下一隻簪子,一折兩段,投在地下。蘇普道:「我沒有殺你爹爹!」阿曼恨恨的道:「你還要抵賴?」指著車爾庫胸口的長刀,道:「這不是你的刀子麼?你沒殺我爹爹,難道是我殺的?難道是康姊姊殺的?」<br /><br />  蘇普低垂著頭,無話可說。<br /><br />  ※※※※※※※<br /><br />  哈薩克族鐵延部的三位族長,聽了阿曼和蘇普的陳詞後,三個人商量了半天,年紀最大的白髮族長站起身來,朗聲向眾族人道:「本族百年來祖先相傳的嚴規,是『殺人者死』,蘇普殺死了車爾庫,該當處死!」眾族人默默無言的低了頭。蘇普喃喃的道:「我沒有殺死車爾庫,我沒有殺他!」<br /><br />  突然間,有一個人站了起來,那是桑斯兒,大聲說道:「車爾庫是我師父,蘇普殺死他是不對的。不過我師父先殺了蘇普的爹爹,蘇普心中悲憤,為了替父親報仇,和尋常的鬥毆砍殺又有不同。」<br /><br />  桑斯兒一直和蘇普為敵,人人皆知,這時居然站起仗義執言,蘇普向他投射了一個感激的眼光。蘇普再向阿曼望去時,阿曼卻轉過了頭不跟他目光相觸。<br /><br />  那白髮族長點了點頭,說道:「咱們三人也是這般商量。蘇普又說,他們替本族尋到了一個大寶藏,本族人人可以富庶豐足。這件功勞很是不小。將功折罪,蘇普可以不予處死。但死罪雖饒,活罪難免,從今日起,蘇普永遠逐出鐵延部,再也不許回來。如果你偷偷回來,立時處死,再不寬免。」<br /><br />  蘇普低垂著頭,輕聲道:「我沒殺死車爾庫!」可是誰也不能相信,阿曼更是不相信。<br /><br />  蘇普背負了一個包袱,一袋清水,沒精打采的在雪地裏行走。他被放逐出了自幼生長的部族,從此再也不能回去。相依為命的父親是死了,最親愛的阿曼成了仇人。大地茫茫,孤零零的一個人,到那裏去好呢?<br /><br />  有一個疑團,在他心底一直在翻覆盤旋:「我明明沒殺車爾庫,怎地我的長刀竟會插在他的胸口?那時候火把一熄,就有人伸手過來將我的刀子夾手奪去,難道是車爾庫殺了我爹爹之後,心中有愧,於是奪刀自戕?那是太不可能了,車爾庫不是那樣的人,何況他自己手中有刀,何必來奪我的刀子?難道是我狂怒之下,揮刀殺了他,竟連自己也不知道?對的,一定是這樣。」但走了一程,越想越不對,「當時我心中是清清楚楚的,一點也不胡塗,怎能自己殺了人也不知道。車爾庫是我的殺父大仇,我殺了他,一點也不懊悔。可是這中間定是有些古怪,說不定迷宮之中果然有惡鬼。」<br /><br />  他想到這裏,猶豫了片刻,終於掉頭向迷宮的方向走去。<br /><br />  數日之前,走著這條路時,有父親和阿曼相伴,還有那個默默無言,可是眼中閃爍奇異光芒的康姑娘。今日,父親死了,阿曼是永遠不會相見了,便是再遇到,她對我除了憎恨之外,再沒第二樣心情。那個康姑娘更是不知到了何處,自從離開迷宮,就不見了她的影蹤。<br /><br />  他心中充滿著悲傷,難過,懷疑,以及寂寞淒涼,可沒有恐懼。他決心要去探查明白,便是給惡鬼纏死了,那也好,反正這世界上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。<br /><br />  在哈布迷宮的一間宮室之中,霍元龍和陳達玄相對而坐,正在哈哈大笑,手下三十餘個黨徒,也是個個興高采烈,每個人的口袋都是脹鼓鼓的,裝滿了黃金珠寶。只是迷宮中的珍寶實在太多了,便是每人身上再多十倍的口袋,也裝不了宮中百分之一,千分之一的財寶。<br /><br />  霍元龍笑道:「三弟,咱們背鄉離井,十年辛苦,今日算是有了著落,你這場功勞實是不小。咱們從前發愁,為的是找不到珍寶,但一旦找到之後,卻又發愁珠寶實在太多的如何運得回去?」陳達玄道:「小弟愁的卻是另一件事。」霍元龍道:「什麼?是那駝背老人麼?他便算武功真的十分高強,但雙拳敵不過四手,他竟老虎頭上來拍蒼蠅麼?」他轉頭吩咐一名頭目道:「老辛,你帶十名兄弟,各處再仔細搜一搜!」<br /><br />  老辛答應了,點了十名兄弟,又往迷宮各處搜索。只聽得有幾個人勞勞叨叨的抱怨:「搜了一遍又一遍,那裏有什麼駝子!」但老大的命令不能違拗,只得跟著又去搜查。<br /><br />  蘇普躲在門後,聽到老辛領人從門中出來。他將身子緊緊貼在牆上,一動也不敢動。老辛等一干人萬料不到隔壁第一間房中就有人躲著,手舉火把,蜂湧而過,沒有人到門查看。<br /><br />  只聽陳達玄道:「那駝背老人只是單身一個糟老頭兒,那也罷了。小弟擔心的是那些哈薩克人………」蘇普聽他說到哈薩克人,更是凝神傾聽,只聽他續道:「他們共有五個人追了我腳印而來,但不知怎的,兩個老年男子死在迷宮之中……」蘇普本來猜想,車爾庫說不定是被陳達玄伏在暗中,偷襲殺死,這麼說來,那決不是陳達玄下的毒手了。霍元龍笑道:「他們見到這許多財寶,自相殘殺起來,那也是情理之常。」陳達玄道:「我最耽心的是那三個年青的狗男女,他們回到部族中一說,定有大隊人馬前來搬取藏珍。」霍元龍跳了起來,說道:「賢弟這一點慮得大有道理。按理說,這三個人該當隱瞞不露,自己偷偷的前來搬取。可是這些年青人傻裏傻氣的,竟爾說了出來,也非奇事,但即使他們不說,搬了珠寶回家,終究會露出破綻。賢弟,你說這事如何是好?」<br /><br />  陳達玄低頭沉思,道:「我想了很久,實無萬全之策。他們人多,咱們人少,若是真刀真槍的相鬥,咱們未必穩操勝算。除非咱們先下手為強,夜半到村中偷襲,殺人放火,幹他們個落花流水……。」<br /><br />  他剛說到這裏,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之聲,霍、陳兩人吃了一驚,手握兵刃,正要派人前去查問。只聽得腳步聲響,一個手下人奔了進來,說道:「大……大鏢頭,三鏢頭,老辛摔下去啦!」霍元龍道:「什麼摔下去啦?」那人道:「老辛踏到了翻板,深……深得很。」陳達玄點頭道:「嗯,迷宮中必有機關,那也沒什麼希奇,去瞧瞧吧!」那人在前帶路,霍陳二人大踏步跟了過去。<br /><br />  穿過十餘間宮室,只見七八個人圍在一起,七張八嘴的議論,臉上都有驚惶之色。霍陳二人走近身去,只見地下露出一丈見方的一個大洞,拿火把到洞裏去一探,黑黝黝的深不見底。一個人道:「老辛領頭先走,突然之間,地下空了一塊,他便摔下去了啦。」陳達玄俯身叫道:「老辛,老辛!」<br /><br />  只聽得地洞中隱隱傳上來他叫喊的回聲:「老辛,老辛!」那老辛自己卻是寂無聲息。陳達玄和霍元龍面面相覷,心中都有寒意。陳達玄道:「這迷宮中既藏了這許多珍寶,自要防備敵人前來盜取,看來除了這翻板陷阱之外,其餘機關尚有不少,大家須得小心在意。」霍元龍向身旁一個頭目道:「老畢,你身上縛一條繩,下去瞧瞧老辛,設法救他上來。」老畢面有難色,覺得下這地洞去實是太過危險。<br /><br />  霍元龍險色一沉,「怎麼?你沒聽見我的話?」老畢道:「大鏢頭,老辛掉了下去,好久沒有聲息,這會兒多半死了。」霍元龍怒道:「我叫你下去瞧個明白啊。老辛活著,將他救起,若是死了,把屍體帶上來。」老畢笑道:「他死了有什麼打緊,多死一個人,大夥兒應得的財寶,便少一個人分肥。」霍元龍點點頭,笑道:「你的話很對,多死一個人,便少一個人分肥。」突然間伸出一拳,砰的一聲,將老畢打得飛了起來,跌向地洞中。<br /><br />  老畢「啊」的一聲驚呼,伸手拉住地洞旁垂著的一根繩子。但這一拉並沒穩住,他身子仍是向洞中直落,只是一拉之下,扯開頭頂的活動石板,無數黃沙傾落下來,隨著他身子倒向地洞。陳達玄眼明手快,揮劍割斷繩子,那石板迅即翻上,黃沙才不落下。眾人呆了一陣,驚魂方定,都說:「好險!好險!若不是三鏢頭手快,大夥兒都得活埋在黃沙之中。」<br /><br />  陳達玄細細瞧瞧翻板的機括,伸手在牆上的一個圓圈中用力一掀,地下的翻板跳了上來,蓋住洞口,竟沒留下絲毫痕跡,誰也想不到這平整光滑的石板之下,居然藏著一個殺人陷阱,霍元龍讚道:「好手藝,好手藝!」又道:「那駝背老人定已死在什麼機關之中,不用再找了。」<br /><br />  各人回到原來的宮室,陳達玄道:「大哥,咱們無意中尋到這機關,那真是僥天之幸。哈薩克人若是到迷宮中來取寶,咱們只須引他們走進機關,便是有一百人二百人進來……。」霍元龍鼓掌笑道:「來一個,死一個,來兩個,死一雙!」<br /><br />  蘇普一直跟在他們身後,適才的情景一一瞧在眼裏,聽到霍陳二人的說話,心下大是吃驚,暗想:「阿曼定要領著族人,前來搬取藏寶,須得阻止他們才是。」當下躡手躡足的退出迷宮,趕回去通知族人。慢慢溜出宮門時,黑暗中忽然一人躍了出來,喝道:「什麼人?」舉刀便往他頭頂砍。<br /><br />  蘇普不敢答話,急步奔出,那知宮門之外另有一人伏著看守。那人見蘇普奔到,橫掃一腿,蘇普撲地跌倒。那人跳在蘇普身上,欲待將他擒住。蘇普見情勢危急,從腰間拔出匕首,反手一匕首刺出,那人猝不及防,大叫一聲,翻身倒斃。蘇普尚未躍起,另一名賊匪的鋼刀已架在蘇普頸中,喝道:「不許動!」<br /><br />  蘇普伏在地上,無法看到身後,只有束手待斃。那賊匪向同伴望了一眼,見他已死,心下惱怒,舉起鋼刀,一刀便往蘇普頸項砍落。<br /><br />  驀地裏白光一閃,一柄銀色小劍從對面樹叢中飛出,正中那賊匪的胸膛。那賊匪仰天翻倒,手中的鋼刀擲了出去。蘇普躍起身來,見到賊人胸口的小劍,正自奇怪,只見李文秀從樹叢中緩步而出,從賊匪身上拔下小劍,拭去血漬,插去腰間。蘇普大喜,道:「康姑娘,多謝你救了我性命。」李文秀微微一笑,搬過兩名賊匪的屍體,使其面對面橫臥,一人手握匕首,刺在對方腹中,再從另一個靴桶中拔出一柄短刀,放在那人手中,刺在第二名賊匪身上。<br /><br />  蘇普笑道:「真是妙計。那些賊人只道他二人自相殘殺而死,不會疑心咱們來過這裏。康姑娘,你只要遲來一步,那我便糟糕了。」李文秀一笑,心想:「我一路跟在你身後,怎會遲來?」原來蘇普被放逐,重回迷宮,偷聽賊人的奸謀,李文秀終於跟隨在後。只是她學過上乘的輕功,蘇普卻只不過是哈薩克族中的尋常健兒,自是不能察覺。<br /><br />  李文秀道:「咱們快去,若是大隊賊人出來,可難以抵敵。」當下兩人穿進樹叢,向回路走去。一路上蘇普將自己如何被族人中放逐等等情由,一一說了,又道:「康姑娘,車爾庫決不是我殺的,除非是我傷心得胡塗了,自己殺了他也不知。」李文秀自幼識得蘇普,深知他為人正直,決不打誑,但當時那宮室之中,只有一道門戶,自己走在最後,進入了室中之後,生怕車爾庫奪門逃走,在這迷宮中再也找他不著,因此隨手便將門帶上了,決不會另有外人乘黑進來殺了車爾庫,這一節是記得清清楚楚的。但若非蘇普殺他,餘下只有一人,那便是阿曼。<br /><br />  李文秀微微打了個寒噤:「難道就是阿曼殺死了自己的父親?這決不可能,決不可能。」但世界上往往有許多決不可能的事情,終於還是發生了。蘇普如果沒說謊,那麼兇手便是阿曼。<br /><br />  戈壁大沙漠上鋪滿了皚皚白雪,李文秀和蘇普騎著馬,並肩而行。<br /><br />  這情景是李文秀想望了很久的事,終於實現了,她心中又是甜蜜溫馨,又是暗暗傷心。在路上,蘇普心中想的是阿曼,口中說的也是阿曼。他說:「如果阿曼領了族人到迷宮來取寶,定要落入那批盜賊的手中。康姑娘,我一定要去跟她說明白。」李文秀道:「不錯,你要叫她小心。」<br /><br />  走了一會,蘇普又道:「康姑娘,車爾庫的的確確不是我殺的。你跟我想個法子,怎樣才能夠跟阿曼重歸於好。」他太惱地抓著頭髮,道:「如果我再去見她,她一定要殺了我。但如果我從此不能見她,我是一樣的活不成。」李文秀道:「慢慢的,或許你便會忘了她。從前小時候,我非常非常的喜歡一個男子,後來那男子不理我了,我傷心得不得了,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。但過了幾年,自己就不想死了。」蘇普道:「那男子真是個壞蛋。你這樣好的姑娘,他為什麼不理你?」<br /><br />  李文秀搖頭道:「不!那男子不是壞蛋。是他的爹爹不許他跟我見面。」蘇普道:「嗯,那麼他爹爹定是糊塗蟲了。」他向李文秀的臉望了一眼,道:「我爹爹很好,他喜歡阿曼,很盼望我娶了阿曼。唉,可惜車爾庫殺了我爹爹。」李文秀聲音發顫,道:「如果你從此不能再見到阿曼,說不定你會慢慢的忘了她,說不定你另外會遇到一個美麗的姑娘……」<br /><br />  蘇普道:「不!我永遠不會忘了阿曼。別的美麗姑娘我一眼也不瞧。」他頓了一頓,抱歉地一笑,道: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非常感激你,尊敬你。」<br /><br />  到得傍晚,兩個人剷開白雪和黃沙,挖了兩個坑,每人睡了一個,在兩個坑之間,生了一堆火。頭頂的天很藍,明亮的星星眨著眼睛。一陣風颳來,捲起了地下的白雪,在風中飛舞。李文秀指著兩塊上下飛舞的白雪,道:「你瞧,這不像一對蝴蝶麼?」<br /><br />  蘇普道:「是,很像!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個漢人小姑娘,她跟我說個蝴蝶的故事。說有個漢人少年,叫做梁山伯,有個漢人姑娘,叫做祝英台。他兩個很要好,可是祝英台的爸爸不許梁山伯娶他的女兒。梁山伯很傷心,生了一場病便死了。有一天,祝英台經過梁山伯的墳墓,伏在墳上哭起來。」<br /><br />  說到這裏,在蘇普和李文秀心底,都出現了八九年前的情景:在一個小小山上,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並肩坐著照顧羊群,女孩說著故事,男孩悠然神往地聽著,說到令人感動之處,女孩的眼中充滿了眼淚,男孩也感到傷心難受。<br /><br />  只是,李文秀知道那個男孩便是眼前的蘇普,蘇普卻以為那個小女孩已經死了。<br /><br />  蘇普繼續說道:「祝英台伏在墳上哭得很悲傷,突然之間,那墳墓裂開了一條大縫,祝英台就跳了進去。後來梁山伯和祝英台變成了一對蝴蝶,永永遠遠的不再分離。」李文秀道:「這故事很好聽。跟你說這故事的小姑娘呢,她到那裏去了?」蘇普黯然道:「她已經死了,那幅繪著迷宮地圖的手帕,就是從前她給我裹傷的。」李文秀道:「你還記得她麼?」蘇普道:「自然記得。我常常想著她。」李文秀道:「你怎麼不去瞧瞧她的墳墓?」蘇普道:「不錯,等我找到了那位駝背老人,我要他帶我去瞧瞧。」李文秀道:「如果那墳墓上也裂開了一條大縫,你會不會跳進去?」<br /><br />  蘇普笑道:「那是故事中說說的,不會真的是這樣。」李文秀道:「假如那小姑娘很是想念你,日日夜夜的盼望你去陪她。因此那墳上真的裂開了一條大縫,你肯跳進墳去,永遠陪她麼?」蘇普嘆了口氣道:「不。那個小故娘只是我小時的好朋友。這一生一世,我是要陪著阿曼的。」<br /><br />  李文秀不再問了。這幾句話她本來不想問的,因為她其實早已猜到了答案,可是忍不住還是要問。現下得到答案,徒然使她更加傷心。<br /><br />  忽然間,遠處有一隻夜鶯輕輕的唱起來,唱得那麼宛轉動聽,那麼淒涼哀怨。<br /><br />  蘇普道:「從前,我常常去捉夜鶯來玩,把它弄死。但那個小女孩很喜歡夜鶯,送了一隻玉鐲給我,叫我放了夜鶯。從此我不再捉了,只聽夜鶯在半夜裏唱歌。你聽,這不很好聽麼?」李文秀「嗯」了一聲,問道:「那隻玉鐲呢,你帶在身邊麼?」蘇普道: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早就打碎了,不見了。」<br /><br />  李文秀幽幽的道:「嗯,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早就打碎了,不見了。」<br /><br />  夜鶯不住的在唱著歌。蘇普做了個夢,夢到阿曼安慰他,叫他不要煩惱。他一覺醒來,說道:「康姑娘,昨晚我夢到阿曼。」<br /><br />  但康姑娘已不在那兒。昨晚不知什麼時候,她獨個兒悄悄的走了。<br /><br />  蘇普向著李文秀睡過的那個土坑瞧了一陣,覺得這位姑娘有點古怪,當下從地下捧起一團雪在臉上擦了一會,又抓些雪來吃了,跨上馬便行。<br /><br />  到得午後,遠遠聽得大隊馬匹的蹄聲。蘇普牽馬到一個沙丘之後,向外張望。過了一會蹄聲漸近,望到馬上乘者的衣飾打扮,正是本族鐵延部的族人。各人手執兵刃,共有三百餘眾,當先領頭的是阿曼和三位族長,阿曼身畔有一個青年漢子,卻是桑斯兒。每個人背上都負著一隻布袋,自是到迷宮去取寶的了。蘇普暗叫:「僥倖,若不是我在迷宮中得知了那些盜賊的陰謀,眾族人只怕要一一落入陷阱機關。」於是翻身上馬,迎了上去,叫道:「我是蘇普,有句話要跟族長說。」<br /><br />  那白鬚族長見到蘇普,怒道:「蘇普,你來幹什麼?你不知道放逐的規矩麼?」要知哈薩克人以遊牧為生,遷徙無定,一個人被部落中放逐了出來,那部落不論遷到什麼地方,那人都不能再去跟族中任何人說話。<br /><br />  蘇普道:「我有一句要緊說話跟你說。」那族長喝道:「你還不快走!你再跟我說一句話,咱們立刻放箭!」他對桑斯兒道:「預備放箭!」桑斯兒彎弓搭箭,箭頭對準蘇普。蘇普縱馬走近幾步,說道:「阿曼,你們不要到迷宮中去,有危險!」阿曼淚光瑩瑩,說道:「你快走吧,別跟我說話。」蘇普眼見好幾枝箭對住了自己胸口,但想到霍元龍等人的陰謀,忍不住道:「我一定要跟你說!」<br /><br />  那族長怒道:「放箭!」桑斯兒手一鬆,嗖的一聲,「啊喲!」蘇普身子一晃,只見那箭掉在馬頸之上,原來箭頭已被桑斯兒拔去,所以雖然射中,卻不受傷。桑斯兒叫道:「蘇普,念著昔日朋友之情,這枝箭沒有箭頭。你再不聽族長之命,第二箭可不留情了。」說著又在弓弦上搭了一枝箭。箭頭在陽光中閃閃發光,甚是鋒銳。<br /><br />  蘇普叫道:「族長,迷宮中有危險……」他話未說完,族長大叫:「放箭!」嗖嗖嗖幾聲,幾枝長箭從蘇普身旁掠過。那些箭手都是蘇普的朋友,發射時準頭稍偏,存心不去傷他。族長自行取出弓箭,要待發射。阿曼縱馬攔在族長的身前,說道:「蘇普,你快走吧!你殺了我爹爹?我……我是永遠不能再跟你好的了。」<br /><br />  便在此時,一箭射到,正中蘇普的肩頭。<br /><br />  蘇普眼見再逗留下去,勢必命喪當場,只得忍著肩頭疼痛,縱馬奔開,拔下肩上長箭,裹好傷處。但見三百多個族人蜂湧而去,阿曼轉頭凝目向他瞧了幾眼,目光之中,也不知是愛是恨,還是幽怨?。<br /><br />  蘇普心想眾族人此去,定必遭了盜黨的毒手,不但阿曼在彼,而且這三百餘人之中,一小半是他親密的朋友,縱然干冒奇險,也是非救不可,於是略略養了養神,待箭創疼痛稍止,乘馬趕了上去。<br /><br />  這一日他馬不停蹄,比族眾多走了一個多時辰,遙遙望見大漠中火光點點,正是族眾紮營之處。他知道營地四周放有哨位,雖然極想溜進去瞧瞧阿曼,但躊躇良久,終是不敢走近。<br /><br />  第二日傍晚,蘇普已到了迷宮的黃金門旁,他怕盜眾發覺,遠遠在樹叢之中守候。等了午夜,只覺得馬蹄之聲雜踏,哈薩克族眾吶喊而前,擁到門前。蘇普跟在最後,進了迷宮,他來過兩次,道路已認得了些,幾個轉彎,已和族眾分開。<br /><br />  阿曼當先領路,依著上次所經的道路走去,但見宮中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,想起父親和蘇魯克俱都喪生宮中,自己和蘇普好好一對愛侶從此再無相見之期,不禁黯然銷魂。那白鬚族長道:「蘇普嚇唬咱們,說迷宮中有重大危險,這小子,越來越不成話,連謊話也說起來了。」眾人穿過幾間宮室,突然眼前一亮,放眼盡是金銀珠寶,眾族人大喜,紛紛打開口袋搬取。<br /><br />  正熱鬧間,驀地裏門口閃出一個漢人,手執長刀,喝道:「不怕死的番奴,這是老爺的宮殿,你們竟來盜取寶物,快快過來送死。」族眾叫了起來:「漢人強盜,漢人強盜!」早有兩名青年撲了上去。那強盜竟是十分悍勇,交手數合,刀傷一名青年的肩頭。當下又有兩名族人挺刀上前助戰。那強盜虛晃一刀,退出室去。四名族人一齊追出。突然間夾門中又閃進一名強盜,手中挺著一桿短槍,槍花一晃,已在一名哈薩克青年身上透胸而入,那青年大叫一聲,倒地而死。<br /><br />  那族長微感懊悔,心想蘇普倒沒說謊,叫道:「大夥兒先殺光強盜,再搬珠寶。」眾族人齊聲答應,各挺兵刃,追了下去。追到一條岔道,只見兩名強盜分向左右逃開。族長叫道:「第一二隊向左追殺,第三四隊隨我向右。」原來眾族人出發之前,曾分形四隊,各有隊長統率,俾免混亂。<br /><br />  那白鬚族長率領的第三四隊追了一陣,忽見橫門中又竄出一名強盜,上前交戰數合,轉身便逃。那族長一心殲滅盜眾,為被害者報仇,率眾奮勇追趕,追到岔路口,兩名強盜又分向左右奔逃。族長叫道:「第三隊向左,第四隊隨我向右!」阿曼忽地驚覺,說道:「旅長,賊人只怕有詐,要咱們大夥兒分散。」族長點了點頭,但道:「不怕,咱們人多。」<br /><br />  果然盜眾在前面岔路上又伏一人。兩人分路逃遁。這一次族長卻不再分人追逐,吩咐眾人,只管追趕逃向左方的盜賊。<br /><br />  眼見那賊人左轉右彎,走進了一間大宮室中,他剛推進門,門後忽地躍出一人,白光閃動,一刀砍在他大腿之上。那盜賊「啊喲」一聲,摔倒在地,手中兵刃也遠遠拋出。眾人一看,躍出那人正是蘇普。<br /><br />  族長呆了一呆,眼見他出手傷敵,似乎不便將他逐開,蘇普叫道:「族長,這裏是個大陷阱。」族長道:「是麼?」蘇普見他兀自不信,提起那個受傷的盜賊,往室中拋去,只聽得喀喇一響,翻板打開,露出一個大洞,那盜賊往洞中直跌下去。慘呼之聲,良久方絕。族眾瞧見這等情狀,無不驚得呆了。族長說道:「蘇普,虧得你救了大夥。」蘇普道:「宮中機關尚多,賊人在暗中埋伏,其餘三隊別要遭了他們的毒手。」族長立時醒悟,說道:「不錯,咱們快去瞧瞧。」<br /><br />  當下蘇普在前領路,去尋其餘的族人。轉了幾個彎,忽聽得前面有人大叫一聲「啊喲!」眾人循聲過去,只見一名哈薩克人倒在地下,身上滿是鮮血,已然氣絕。眾人正氣憤間,但聽得軋軋聲響,一個鐵柵緩緩落了下來,蘇普甚是機警,叫道:「快走!」搶先從鐵柵下奔了出去,跟著有四個青年鑽出,但鐵柵下降之勢越來越快,砰的一聲,鐵柵落地,將七十餘名哈薩克人盡數關在鐵柵之內。<br /><br />  眾人驚惶之下,忙伸刀劍去砍那鐵柵,豈知這鐵柵是精鋼鑄成,刀劍砍上去不是捲邊,便是缺口,反而那鐵柵紋絲不損。正沒做理會處,突然門外竄進五名盜賊,當先一人手執長劍,正是陳達玄,他一扳牆壁上的機括,突然大批黃沙,從屋頂傾倒下來。眾族人齊聲驚呼,蘇普和四個青年揮刀上前,和陳達玄等鬥了起來。鐵柵之內,黃沙仍是不住的傾瀉,敵眼之間,已沒到了各人膝頭。<br /></div></body></html> in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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七 陰謀



  蘇普大叫:「你為什麼殺我爹爹?我……我要替爹爹報仇。」車爾庫還未答話,突然間一陣疾風吹來,火把熄滅,室中登時黑漆一團。但聽得蘇普一聲怒喝,長刀相交,跟著車爾庫大叫一聲,身子摔倒。

  阿曼驚呼:「不要打,不要打!」李文秀忙取出火絨火石,打著火,點燃火把。只見車爾庫倒在地上,胸口插了一柄長刀,死狀竟和蘇魯克一模一樣,蘇普空著雙手,呆立在一旁。阿曼跪在父親身旁,突然暈了過去。

  李文秀忙加施救,過了一會,阿曼悠悠醒來。蘇普道:「阿曼,你好些了麼?」阿曼怒道:「你殺我爹爹,從此你再也別跟我說話。」說著從頭髮上拔下一隻簪子,一折兩段,投在地下。蘇普道:「我沒有殺你爹爹!」阿曼恨恨的道:「你還要抵賴?」指著車爾庫胸口的長刀,道:「這不是你的刀子麼?你沒殺我爹爹,難道是我殺的?難道是康姊姊殺的?」

  蘇普低垂著頭,無話可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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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哈薩克族鐵延部的三位族長,聽了阿曼和蘇普的陳詞後,三個人商量了半天,年紀最大的白髮族長站起身來,朗聲向眾族人道:「本族百年來祖先相傳的嚴規,是『殺人者死』,蘇普殺死了車爾庫,該當處死!」眾族人默默無言的低了頭。蘇普喃喃的道:「我沒有殺死車爾庫,我沒有殺他!」

  突然間,有一個人站了起來,那是桑斯兒,大聲說道:「車爾庫是我師父,蘇普殺死他是不對的。不過我師父先殺了蘇普的爹爹,蘇普心中悲憤,為了替父親報仇,和尋常的鬥毆砍殺又有不同。」

  桑斯兒一直和蘇普為敵,人人皆知,這時居然站起仗義執言,蘇普向他投射了一個感激的眼光。蘇普再向阿曼望去時,阿曼卻轉過了頭不跟他目光相觸。

  那白髮族長點了點頭,說道:「咱們三人也是這般商量。蘇普又說,他們替本族尋到了一個大寶藏,本族人人可以富庶豐足。這件功勞很是不小。將功折罪,蘇普可以不予處死。但死罪雖饒,活罪難免,從今日起,蘇普永遠逐出鐵延部,再也不許回來。如果你偷偷回來,立時處死,再不寬免。」

  蘇普低垂著頭,輕聲道:「我沒殺死車爾庫!」可是誰也不能相信,阿曼更是不相信。

  蘇普背負了一個包袱,一袋清水,沒精打采的在雪地裏行走。他被放逐出了自幼生長的部族,從此再也不能回去。相依為命的父親是死了,最親愛的阿曼成了仇人。大地茫茫,孤零零的一個人,到那裏去好呢?

  有一個疑團,在他心底一直在翻覆盤旋:「我明明沒殺車爾庫,怎地我的長刀竟會插在他的胸口?那時候火把一熄,就有人伸手過來將我的刀子夾手奪去,難道是車爾庫殺了我爹爹之後,心中有愧,於是奪刀自戕?那是太不可能了,車爾庫不是那樣的人,何況他自己手中有刀,何必來奪我的刀子?難道是我狂怒之下,揮刀殺了他,竟連自己也不知道?對的,一定是這樣。」但走了一程,越想越不對,「當時我心中是清清楚楚的,一點也不胡塗,怎能自己殺了人也不知道。車爾庫是我的殺父大仇,我殺了他,一點也不懊悔。可是這中間定是有些古怪,說不定迷宮之中果然有惡鬼。」

  他想到這裏,猶豫了片刻,終於掉頭向迷宮的方向走去。

  數日之前,走著這條路時,有父親和阿曼相伴,還有那個默默無言,可是眼中閃爍奇異光芒的康姑娘。今日,父親死了,阿曼是永遠不會相見了,便是再遇到,她對我除了憎恨之外,再沒第二樣心情。那個康姑娘更是不知到了何處,自從離開迷宮,就不見了她的影蹤。

  他心中充滿著悲傷,難過,懷疑,以及寂寞淒涼,可沒有恐懼。他決心要去探查明白,便是給惡鬼纏死了,那也好,反正這世界上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。

  在哈布迷宮的一間宮室之中,霍元龍和陳達玄相對而坐,正在哈哈大笑,手下三十餘個黨徒,也是個個興高采烈,每個人的口袋都是脹鼓鼓的,裝滿了黃金珠寶。只是迷宮中的珍寶實在太多了,便是每人身上再多十倍的口袋,也裝不了宮中百分之一,千分之一的財寶。

  霍元龍笑道:「三弟,咱們背鄉離井,十年辛苦,今日算是有了著落,你這場功勞實是不小。咱們從前發愁,為的是找不到珍寶,但一旦找到之後,卻又發愁珠寶實在太多的如何運得回去?」陳達玄道:「小弟愁的卻是另一件事。」霍元龍道:「什麼?是那駝背老人麼?他便算武功真的十分高強,但雙拳敵不過四手,他竟老虎頭上來拍蒼蠅麼?」他轉頭吩咐一名頭目道:「老辛,你帶十名兄弟,各處再仔細搜一搜!」

  老辛答應了,點了十名兄弟,又往迷宮各處搜索。只聽得有幾個人勞勞叨叨的抱怨:「搜了一遍又一遍,那裏有什麼駝子!」但老大的命令不能違拗,只得跟著又去搜查。

  蘇普躲在門後,聽到老辛領人從門中出來。他將身子緊緊貼在牆上,一動也不敢動。老辛等一干人萬料不到隔壁第一間房中就有人躲著,手舉火把,蜂湧而過,沒有人到門查看。

  只聽陳達玄道:「那駝背老人只是單身一個糟老頭兒,那也罷了。小弟擔心的是那些哈薩克人………」蘇普聽他說到哈薩克人,更是凝神傾聽,只聽他續道:「他們共有五個人追了我腳印而來,但不知怎的,兩個老年男子死在迷宮之中……」蘇普本來猜想,車爾庫說不定是被陳達玄伏在暗中,偷襲殺死,這麼說來,那決不是陳達玄下的毒手了。霍元龍笑道:「他們見到這許多財寶,自相殘殺起來,那也是情理之常。」陳達玄道:「我最耽心的是那三個年青的狗男女,他們回到部族中一說,定有大隊人馬前來搬取藏珍。」霍元龍跳了起來,說道:「賢弟這一點慮得大有道理。按理說,這三個人該當隱瞞不露,自己偷偷的前來搬取。可是這些年青人傻裏傻氣的,竟爾說了出來,也非奇事,但即使他們不說,搬了珠寶回家,終究會露出破綻。賢弟,你說這事如何是好?」

  陳達玄低頭沉思,道:「我想了很久,實無萬全之策。他們人多,咱們人少,若是真刀真槍的相鬥,咱們未必穩操勝算。除非咱們先下手為強,夜半到村中偷襲,殺人放火,幹他們個落花流水……。」

  他剛說到這裏,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慘叫之聲,霍、陳兩人吃了一驚,手握兵刃,正要派人前去查問。只聽得腳步聲響,一個手下人奔了進來,說道:「大……大鏢頭,三鏢頭,老辛摔下去啦!」霍元龍道:「什麼摔下去啦?」那人道:「老辛踏到了翻板,深……深得很。」陳達玄點頭道:「嗯,迷宮中必有機關,那也沒什麼希奇,去瞧瞧吧!」那人在前帶路,霍陳二人大踏步跟了過去。

  穿過十餘間宮室,只見七八個人圍在一起,七張八嘴的議論,臉上都有驚惶之色。霍陳二人走近身去,只見地下露出一丈見方的一個大洞,拿火把到洞裏去一探,黑黝黝的深不見底。一個人道:「老辛領頭先走,突然之間,地下空了一塊,他便摔下去了啦。」陳達玄俯身叫道:「老辛,老辛!」

  只聽得地洞中隱隱傳上來他叫喊的回聲:「老辛,老辛!」那老辛自己卻是寂無聲息。陳達玄和霍元龍面面相覷,心中都有寒意。陳達玄道:「這迷宮中既藏了這許多珍寶,自要防備敵人前來盜取,看來除了這翻板陷阱之外,其餘機關尚有不少,大家須得小心在意。」霍元龍向身旁一個頭目道:「老畢,你身上縛一條繩,下去瞧瞧老辛,設法救他上來。」老畢面有難色,覺得下這地洞去實是太過危險。

  霍元龍險色一沉,「怎麼?你沒聽見我的話?」老畢道:「大鏢頭,老辛掉了下去,好久沒有聲息,這會兒多半死了。」霍元龍怒道:「我叫你下去瞧個明白啊。老辛活著,將他救起,若是死了,把屍體帶上來。」老畢笑道:「他死了有什麼打緊,多死一個人,大夥兒應得的財寶,便少一個人分肥。」霍元龍點點頭,笑道:「你的話很對,多死一個人,便少一個人分肥。」突然間伸出一拳,砰的一聲,將老畢打得飛了起來,跌向地洞中。

  老畢「啊」的一聲驚呼,伸手拉住地洞旁垂著的一根繩子。但這一拉並沒穩住,他身子仍是向洞中直落,只是一拉之下,扯開頭頂的活動石板,無數黃沙傾落下來,隨著他身子倒向地洞。陳達玄眼明手快,揮劍割斷繩子,那石板迅即翻上,黃沙才不落下。眾人呆了一陣,驚魂方定,都說:「好險!好險!若不是三鏢頭手快,大夥兒都得活埋在黃沙之中。」

  陳達玄細細瞧瞧翻板的機括,伸手在牆上的一個圓圈中用力一掀,地下的翻板跳了上來,蓋住洞口,竟沒留下絲毫痕跡,誰也想不到這平整光滑的石板之下,居然藏著一個殺人陷阱,霍元龍讚道:「好手藝,好手藝!」又道:「那駝背老人定已死在什麼機關之中,不用再找了。」

  各人回到原來的宮室,陳達玄道:「大哥,咱們無意中尋到這機關,那真是僥天之幸。哈薩克人若是到迷宮中來取寶,咱們只須引他們走進機關,便是有一百人二百人進來……。」霍元龍鼓掌笑道:「來一個,死一個,來兩個,死一雙!」

  蘇普一直跟在他們身後,適才的情景一一瞧在眼裏,聽到霍陳二人的說話,心下大是吃驚,暗想:「阿曼定要領著族人,前來搬取藏寶,須得阻止他們才是。」當下躡手躡足的退出迷宮,趕回去通知族人。慢慢溜出宮門時,黑暗中忽然一人躍了出來,喝道:「什麼人?」舉刀便往他頭頂砍。

  蘇普不敢答話,急步奔出,那知宮門之外另有一人伏著看守。那人見蘇普奔到,橫掃一腿,蘇普撲地跌倒。那人跳在蘇普身上,欲待將他擒住。蘇普見情勢危急,從腰間拔出匕首,反手一匕首刺出,那人猝不及防,大叫一聲,翻身倒斃。蘇普尚未躍起,另一名賊匪的鋼刀已架在蘇普頸中,喝道:「不許動!」

  蘇普伏在地上,無法看到身後,只有束手待斃。那賊匪向同伴望了一眼,見他已死,心下惱怒,舉起鋼刀,一刀便往蘇普頸項砍落。

  驀地裏白光一閃,一柄銀色小劍從對面樹叢中飛出,正中那賊匪的胸膛。那賊匪仰天翻倒,手中的鋼刀擲了出去。蘇普躍起身來,見到賊人胸口的小劍,正自奇怪,只見李文秀從樹叢中緩步而出,從賊匪身上拔下小劍,拭去血漬,插去腰間。蘇普大喜,道:「康姑娘,多謝你救了我性命。」李文秀微微一笑,搬過兩名賊匪的屍體,使其面對面橫臥,一人手握匕首,刺在對方腹中,再從另一個靴桶中拔出一柄短刀,放在那人手中,刺在第二名賊匪身上。

  蘇普笑道:「真是妙計。那些賊人只道他二人自相殘殺而死,不會疑心咱們來過這裏。康姑娘,你只要遲來一步,那我便糟糕了。」李文秀一笑,心想:「我一路跟在你身後,怎會遲來?」原來蘇普被放逐,重回迷宮,偷聽賊人的奸謀,李文秀終於跟隨在後。只是她學過上乘的輕功,蘇普卻只不過是哈薩克族中的尋常健兒,自是不能察覺。

  李文秀道:「咱們快去,若是大隊賊人出來,可難以抵敵。」當下兩人穿進樹叢,向回路走去。一路上蘇普將自己如何被族人中放逐等等情由,一一說了,又道:「康姑娘,車爾庫決不是我殺的,除非是我傷心得胡塗了,自己殺了他也不知。」李文秀自幼識得蘇普,深知他為人正直,決不打誑,但當時那宮室之中,只有一道門戶,自己走在最後,進入了室中之後,生怕車爾庫奪門逃走,在這迷宮中再也找他不著,因此隨手便將門帶上了,決不會另有外人乘黑進來殺了車爾庫,這一節是記得清清楚楚的。但若非蘇普殺他,餘下只有一人,那便是阿曼。

  李文秀微微打了個寒噤:「難道就是阿曼殺死了自己的父親?這決不可能,決不可能。」但世界上往往有許多決不可能的事情,終於還是發生了。蘇普如果沒說謊,那麼兇手便是阿曼。

  戈壁大沙漠上鋪滿了皚皚白雪,李文秀和蘇普騎著馬,並肩而行。

  這情景是李文秀想望了很久的事,終於實現了,她心中又是甜蜜溫馨,又是暗暗傷心。在路上,蘇普心中想的是阿曼,口中說的也是阿曼。他說:「如果阿曼領了族人到迷宮來取寶,定要落入那批盜賊的手中。康姑娘,我一定要去跟她說明白。」李文秀道:「不錯,你要叫她小心。」

  走了一會,蘇普又道:「康姑娘,車爾庫的的確確不是我殺的。你跟我想個法子,怎樣才能夠跟阿曼重歸於好。」他太惱地抓著頭髮,道:「如果我再去見她,她一定要殺了我。但如果我從此不能見她,我是一樣的活不成。」李文秀道:「慢慢的,或許你便會忘了她。從前小時候,我非常非常的喜歡一個男子,後來那男子不理我了,我傷心得不得了,恨不得自己死了才好。但過了幾年,自己就不想死了。」蘇普道:「那男子真是個壞蛋。你這樣好的姑娘,他為什麼不理你?」

  李文秀搖頭道:「不!那男子不是壞蛋。是他的爹爹不許他跟我見面。」蘇普道:「嗯,那麼他爹爹定是糊塗蟲了。」他向李文秀的臉望了一眼,道:「我爹爹很好,他喜歡阿曼,很盼望我娶了阿曼。唉,可惜車爾庫殺了我爹爹。」李文秀聲音發顫,道:「如果你從此不能再見到阿曼,說不定你會慢慢的忘了她,說不定你另外會遇到一個美麗的姑娘……」

  蘇普道:「不!我永遠不會忘了阿曼。別的美麗姑娘我一眼也不瞧。」他頓了一頓,抱歉地一笑,道:「你是我的救命恩人,我非常感激你,尊敬你。」

  到得傍晚,兩個人剷開白雪和黃沙,挖了兩個坑,每人睡了一個,在兩個坑之間,生了一堆火。頭頂的天很藍,明亮的星星眨著眼睛。一陣風颳來,捲起了地下的白雪,在風中飛舞。李文秀指著兩塊上下飛舞的白雪,道:「你瞧,這不像一對蝴蝶麼?」

  蘇普道:「是,很像!很久很久以前,有一個漢人小姑娘,她跟我說個蝴蝶的故事。說有個漢人少年,叫做梁山伯,有個漢人姑娘,叫做祝英台。他兩個很要好,可是祝英台的爸爸不許梁山伯娶他的女兒。梁山伯很傷心,生了一場病便死了。有一天,祝英台經過梁山伯的墳墓,伏在墳上哭起來。」

  說到這裏,在蘇普和李文秀心底,都出現了八九年前的情景:在一個小小山上,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並肩坐著照顧羊群,女孩說著故事,男孩悠然神往地聽著,說到令人感動之處,女孩的眼中充滿了眼淚,男孩也感到傷心難受。

  只是,李文秀知道那個男孩便是眼前的蘇普,蘇普卻以為那個小女孩已經死了。

  蘇普繼續說道:「祝英台伏在墳上哭得很悲傷,突然之間,那墳墓裂開了一條大縫,祝英台就跳了進去。後來梁山伯和祝英台變成了一對蝴蝶,永永遠遠的不再分離。」李文秀道:「這故事很好聽。跟你說這故事的小姑娘呢,她到那裏去了?」蘇普黯然道:「她已經死了,那幅繪著迷宮地圖的手帕,就是從前她給我裹傷的。」李文秀道:「你還記得她麼?」蘇普道:「自然記得。我常常想著她。」李文秀道:「你怎麼不去瞧瞧她的墳墓?」蘇普道:「不錯,等我找到了那位駝背老人,我要他帶我去瞧瞧。」李文秀道:「如果那墳墓上也裂開了一條大縫,你會不會跳進去?」

  蘇普笑道:「那是故事中說說的,不會真的是這樣。」李文秀道:「假如那小姑娘很是想念你,日日夜夜的盼望你去陪她。因此那墳上真的裂開了一條大縫,你肯跳進墳去,永遠陪她麼?」蘇普嘆了口氣道:「不。那個小故娘只是我小時的好朋友。這一生一世,我是要陪著阿曼的。」

  李文秀不再問了。這幾句話她本來不想問的,因為她其實早已猜到了答案,可是忍不住還是要問。現下得到答案,徒然使她更加傷心。

  忽然間,遠處有一隻夜鶯輕輕的唱起來,唱得那麼宛轉動聽,那麼淒涼哀怨。

  蘇普道:「從前,我常常去捉夜鶯來玩,把它弄死。但那個小女孩很喜歡夜鶯,送了一隻玉鐲給我,叫我放了夜鶯。從此我不再捉了,只聽夜鶯在半夜裏唱歌。你聽,這不很好聽麼?」李文秀「嗯」了一聲,問道:「那隻玉鐲呢,你帶在身邊麼?」蘇普道: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早就打碎了,不見了。」

  李文秀幽幽的道:「嗯,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,早就打碎了,不見了。」

  夜鶯不住的在唱著歌。蘇普做了個夢,夢到阿曼安慰他,叫他不要煩惱。他一覺醒來,說道:「康姑娘,昨晚我夢到阿曼。」

  但康姑娘已不在那兒。昨晚不知什麼時候,她獨個兒悄悄的走了。

  蘇普向著李文秀睡過的那個土坑瞧了一陣,覺得這位姑娘有點古怪,當下從地下捧起一團雪在臉上擦了一會,又抓些雪來吃了,跨上馬便行。

  到得午後,遠遠聽得大隊馬匹的蹄聲。蘇普牽馬到一個沙丘之後,向外張望。過了一會蹄聲漸近,望到馬上乘者的衣飾打扮,正是本族鐵延部的族人。各人手執兵刃,共有三百餘眾,當先領頭的是阿曼和三位族長,阿曼身畔有一個青年漢子,卻是桑斯兒。每個人背上都負著一隻布袋,自是到迷宮去取寶的了。蘇普暗叫:「僥倖,若不是我在迷宮中得知了那些盜賊的陰謀,眾族人只怕要一一落入陷阱機關。」於是翻身上馬,迎了上去,叫道:「我是蘇普,有句話要跟族長說。」

  那白鬚族長見到蘇普,怒道:「蘇普,你來幹什麼?你不知道放逐的規矩麼?」要知哈薩克人以遊牧為生,遷徙無定,一個人被部落中放逐了出來,那部落不論遷到什麼地方,那人都不能再去跟族中任何人說話。

  蘇普道:「我有一句要緊說話跟你說。」那族長喝道:「你還不快走!你再跟我說一句話,咱們立刻放箭!」他對桑斯兒道:「預備放箭!」桑斯兒彎弓搭箭,箭頭對準蘇普。蘇普縱馬走近幾步,說道:「阿曼,你們不要到迷宮中去,有危險!」阿曼淚光瑩瑩,說道:「你快走吧,別跟我說話。」蘇普眼見好幾枝箭對住了自己胸口,但想到霍元龍等人的陰謀,忍不住道:「我一定要跟你說!」

  那族長怒道:「放箭!」桑斯兒手一鬆,嗖的一聲,「啊喲!」蘇普身子一晃,只見那箭掉在馬頸之上,原來箭頭已被桑斯兒拔去,所以雖然射中,卻不受傷。桑斯兒叫道:「蘇普,念著昔日朋友之情,這枝箭沒有箭頭。你再不聽族長之命,第二箭可不留情了。」說著又在弓弦上搭了一枝箭。箭頭在陽光中閃閃發光,甚是鋒銳。

  蘇普叫道:「族長,迷宮中有危險……」他話未說完,族長大叫:「放箭!」嗖嗖嗖幾聲,幾枝長箭從蘇普身旁掠過。那些箭手都是蘇普的朋友,發射時準頭稍偏,存心不去傷他。族長自行取出弓箭,要待發射。阿曼縱馬攔在族長的身前,說道:「蘇普,你快走吧!你殺了我爹爹?我……我是永遠不能再跟你好的了。」

  便在此時,一箭射到,正中蘇普的肩頭。

  蘇普眼見再逗留下去,勢必命喪當場,只得忍著肩頭疼痛,縱馬奔開,拔下肩上長箭,裹好傷處。但見三百多個族人蜂湧而去,阿曼轉頭凝目向他瞧了幾眼,目光之中,也不知是愛是恨,還是幽怨?。

  蘇普心想眾族人此去,定必遭了盜黨的毒手,不但阿曼在彼,而且這三百餘人之中,一小半是他親密的朋友,縱然干冒奇險,也是非救不可,於是略略養了養神,待箭創疼痛稍止,乘馬趕了上去。

  這一日他馬不停蹄,比族眾多走了一個多時辰,遙遙望見大漠中火光點點,正是族眾紮營之處。他知道營地四周放有哨位,雖然極想溜進去瞧瞧阿曼,但躊躇良久,終是不敢走近。

  第二日傍晚,蘇普已到了迷宮的黃金門旁,他怕盜眾發覺,遠遠在樹叢之中守候。等了午夜,只覺得馬蹄之聲雜踏,哈薩克族眾吶喊而前,擁到門前。蘇普跟在最後,進了迷宮,他來過兩次,道路已認得了些,幾個轉彎,已和族眾分開。

  阿曼當先領路,依著上次所經的道路走去,但見宮中靜悄悄的沒半個人影,想起父親和蘇魯克俱都喪生宮中,自己和蘇普好好一對愛侶從此再無相見之期,不禁黯然銷魂。那白鬚族長道:「蘇普嚇唬咱們,說迷宮中有重大危險,這小子,越來越不成話,連謊話也說起來了。」眾人穿過幾間宮室,突然眼前一亮,放眼盡是金銀珠寶,眾族人大喜,紛紛打開口袋搬取。

  正熱鬧間,驀地裏門口閃出一個漢人,手執長刀,喝道:「不怕死的番奴,這是老爺的宮殿,你們竟來盜取寶物,快快過來送死。」族眾叫了起來:「漢人強盜,漢人強盜!」早有兩名青年撲了上去。那強盜竟是十分悍勇,交手數合,刀傷一名青年的肩頭。當下又有兩名族人挺刀上前助戰。那強盜虛晃一刀,退出室去。四名族人一齊追出。突然間夾門中又閃進一名強盜,手中挺著一桿短槍,槍花一晃,已在一名哈薩克青年身上透胸而入,那青年大叫一聲,倒地而死。

  那族長微感懊悔,心想蘇普倒沒說謊,叫道:「大夥兒先殺光強盜,再搬珠寶。」眾族人齊聲答應,各挺兵刃,追了下去。追到一條岔道,只見兩名強盜分向左右逃開。族長叫道:「第一二隊向左追殺,第三四隊隨我向右。」原來眾族人出發之前,曾分形四隊,各有隊長統率,俾免混亂。

  那白鬚族長率領的第三四隊追了一陣,忽見橫門中又竄出一名強盜,上前交戰數合,轉身便逃。那族長一心殲滅盜眾,為被害者報仇,率眾奮勇追趕,追到岔路口,兩名強盜又分向左右奔逃。族長叫道:「第三隊向左,第四隊隨我向右!」阿曼忽地驚覺,說道:「旅長,賊人只怕有詐,要咱們大夥兒分散。」族長點了點頭,但道:「不怕,咱們人多。」

  果然盜眾在前面岔路上又伏一人。兩人分路逃遁。這一次族長卻不再分人追逐,吩咐眾人,只管追趕逃向左方的盜賊。

  眼見那賊人左轉右彎,走進了一間大宮室中,他剛推進門,門後忽地躍出一人,白光閃動,一刀砍在他大腿之上。那盜賊「啊喲」一聲,摔倒在地,手中兵刃也遠遠拋出。眾人一看,躍出那人正是蘇普。

  族長呆了一呆,眼見他出手傷敵,似乎不便將他逐開,蘇普叫道:「族長,這裏是個大陷阱。」族長道:「是麼?」蘇普見他兀自不信,提起那個受傷的盜賊,往室中拋去,只聽得喀喇一響,翻板打開,露出一個大洞,那盜賊往洞中直跌下去。慘呼之聲,良久方絕。族眾瞧見這等情狀,無不驚得呆了。族長說道:「蘇普,虧得你救了大夥。」蘇普道:「宮中機關尚多,賊人在暗中埋伏,其餘三隊別要遭了他們的毒手。」族長立時醒悟,說道:「不錯,咱們快去瞧瞧。」

  當下蘇普在前領路,去尋其餘的族人。轉了幾個彎,忽聽得前面有人大叫一聲「啊喲!」眾人循聲過去,只見一名哈薩克人倒在地下,身上滿是鮮血,已然氣絕。眾人正氣憤間,但聽得軋軋聲響,一個鐵柵緩緩落了下來,蘇普甚是機警,叫道:「快走!」搶先從鐵柵下奔了出去,跟著有四個青年鑽出,但鐵柵下降之勢越來越快,砰的一聲,鐵柵落地,將七十餘名哈薩克人盡數關在鐵柵之內。

  眾人驚惶之下,忙伸刀劍去砍那鐵柵,豈知這鐵柵是精鋼鑄成,刀劍砍上去不是捲邊,便是缺口,反而那鐵柵紋絲不損。正沒做理會處,突然門外竄進五名盜賊,當先一人手執長劍,正是陳達玄,他一扳牆壁上的機括,突然大批黃沙,從屋頂傾倒下來。眾族人齊聲驚呼,蘇普和四個青年揮刀上前,和陳達玄等鬥了起來。鐵柵之內,黃沙仍是不住的傾瀉,敵眼之間,已沒到了各人膝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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